小的时候,因为父母都是教师,下放农村,所以没有土地,就特别羡慕那些拥有土地的孩子。他们随便在什么季节都能够从家里的树上菜园子里带很多东西到学校来。
有一个小朋友叫海为池,她从家里带了那种核很小,肉很厚的品种,那个杏儿的那种酸涩的味道,我至今都记得。估计还没有长熟就被她迫不及待的从树上摘下来了,给我的时候,我看到她小手上还画了一道小伤口。我们两个小丫头躲到教室外面的树林子里,吃的呲牙咧嘴的。
有一个小朋友,家里头种了很多很多的石榴,皮儿刚红,籽儿还是白的,就被拧下来,分成一小半一小半到我们的手里吧,那个籽儿吃着软软的,有一种清甜。
还有一个小朋友,经常把玉米棒子拧下来,带着叶子考的黑乎乎的,有的地方熟,有的地方不熟,但是在小朋友的手里,每个人分上一小段吃的,牙齿黑黑的,脸上都沾满了灰,还是觉得特别特别的香。
记忆是很深的我舅舅的大女儿,我的梅大姐,她家里种板栗,我第一次知道板栗不是从地里刨出来的。板栗树离地很近,能看到一颗一颗的,像刺猬一样的挂在树杈上,在阳光下一颗颗小刺猬让我特别的神往。梅大姐家里还有一种核桃也是青皮儿的,就被我们用砖打下来,用棍敲下来。在角落里或者是门后边挤开,因为力道不均匀,经常把里面白白的果肉,挤得烂成一团泥,但是还能兴致勃勃的剥离分食。
梅姐家里很好玩的一件事情就是冲玉米。我们大人小孩高高兴兴的坐在一堆刚摘下来的玉米棒子上面,那个时候的玉米是没有水果玉米的,颗粒非常大。我们用一种工具,那个工具就像一个刨子一样,中间有两颗铁牙齿,把玉米从那儿经过的时候,就能划出两道沟来,这样就方便了剥玉米的开头。若干年后,我陪着女儿暖暖看动画片海绵宝宝,每次看到海绵宝宝的门牙,我都有点跳戏,回到了那个假期。
我大姑家在高老庄。是豫南的一个农村。她家里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有一种南方人没吃到过的树枝。它的名字叫拐爪。果实长得就像树枝。吱吱喳喳的融合在一起,只是它长在树杈的尾处,颜色是褐黄色比较嫩的是有一点金黄颜色。这个拐爪,必须下了霜以后才甜的发腻,每次吃完以后,五根手指头,就像被粘连在一起一样,黏黏的,腻腻的,甜甜的。
大姑家隔壁叫沈沟庙。是我大嫂霞姐家的娘家。有一年暑假,我跟着大嫂的两个妹妹,青云启云到了沈沟庙。那时候爷爷奶奶都还在,爷爷很高很瘦,他是方圆几十里最有名的瓜神,他就住在西瓜地里的瓜棚里,每次我们几个大呼小叫的过去的时候,爷爷就从瓜棚里拿出一把蹭亮的刀,长长的,然后带我们去,到瓜地里寻找熟了的瓜。我生平第一次吃到黄瓤的傻瓜,就是爷爷带我们去找到。长长的西瓜刀,被爷爷用看不出颜色的抹布,蹭了一下,更显得光亮,一刀杀瓜,看得到沙沙的肉黄黄的,鹅黄色,嫩嫩的。黑黑的小籽儿闪亮闪亮的点缀在瓜瓤里。可惜我这一辈子再也吃不到那么甜的瓜了。
大嫂娘家屋后并排有四棵柿子树,是那种超级大个的柿子,暑假的时候,柿子累累的坠着,恨不得把树枝都压弯了。青云的娘用新鲜的黄豆液和放凉的温开水,把柿子们放在一个罐子里浸泡着,然后用一块布,盖在风口上,麦秸秆儿的绳子紧紧的缠起来,北方话叫揽柿子。本来是要经过六七天才能成熟的,但是架不住我们这帮人三天两头的去过问,经常要打开盖儿去看一看,有没有变黄。开盖的时候能够闻到一股浓烈的豆叶的香味儿。柿子也曾经青涩的在我们舌头上打滚。舌苔上有被麻过一层白白的霜。终于到了熟了的那一天,从豆叶和水里头捞出来,黄黄的柿子,硬硬的皮,比黄皮更红一点的心儿。我们都是用牙齿自己来削皮的。新鲜的揽柿子,吃起来脆甜可口,有一种幸福感。
在青云启云老家的院子里,夜晚是我们最渴望的时光。在地上铺着一层高粱杆儿结成的席子,我们北方叫“薄”。躺在院子里看星星,讲着一些,那个时候觉得很好玩的话,各种鬼怪故事,那个时候奶奶还健在,她的头一直低下去,从来没有抬起来过,就那样一直弯着腰,勾着背给我们做饭。我看到她老人家睡觉的时候,也像一个括号一样。有时候真想帮她扳直了。
记忆最深的是有一次我们在院里睡觉,初秋豫南的早晨,农村略显寒冷,醒来的时候我们身上都被青云的妈盖了很多秋天的被子,厚厚的裹着,院子里有很多的蚊子,最害怕的是蜜蜂,那时候叫大马蜂。我的头发很长,有一次一个马蜂在经过我头上飞行的时候,自己卷到我的头发里,天呐那一个早晨我永生难忘,它狠狠的蛰了我一下,我觉得头上都又长出一个小脑袋来,大人小孩大呼小叫来打我的头,帮我把它赶出去,也不知道谁提出来一个偏方,说用茼蒿揉碎了,可以去肿消肿。好吧,大概在那几天的时间里,我头上头发上全部都是糊着一层厚厚的茼蒿,绿毛水怪一样。
我大概是开始上小学的时候,我们家从农村搬到了城里,那个地方叫遂平县第一初级中学。学校的院子里再也没有吃的了。因为不管种什么果树,只要果子刚露一头,就会被学生们拧掉。
无比盼望每一个假期,我所有的假期都是在农村的各家里的亲戚度过的,每次我的二哥总是骑着自行车,三番五次的到各个亲戚家里面接我,但总是他的自行车后面都是空空的独自回城。不到开学的最后一天我是打死也不愿意回到自己家里的。
从小我就特别怀念农村。夏天的田野里万物都在生长。芝麻开着紫色的花,花生开着白色的花,大豆玉米,花生红薯他们在不同的纬度,拼了命的结着果实,勤勤恳恳的生长着。
我妈妈李老师的最爱就是带我们挖荠荠菜,这是我唯一留下来的,带我们外出游春游的印象。满目苍翠的小麦田野里,麦苗中间长着一颗颗嫩嫩的荠菜,还有一种叫面条菜。荠菜是不需要说的,面条菜长得细细长长的,中间有一道缝,那个时候麦苗田里松松软软的,也没有撒什么化肥,土地里干干净净的,就像喧软的面包,也没有什么塑料袋,大家就背着布做的包,发现一颗孩子们就哇哇叫喊着去抢着拽。灌浆的麦苗是香甜的,再过一个礼拜以后拨出来,揉碎在手心,吹开皮儿,麦仁儿是青黄色的,放在嘴里嚼嚼,能嚼成面筋。最爱的是比赛看谁能嚼最大。那个时候没有口香糖,但是我们就嚼那些麦仁儿,那种感觉就跟现在的孩子吃口香糖是一模一样的。
田间地头开着各种各样的小花。孩子们疯着,头上揉的全部都是麦芒还有野花。
夏天收完麦子就该种玉米了,没有高科技种玉米的方式,就是根据坑的大小放种子。孩子们就觉得土地里有了秘密了,再也不像刚才那么狂奔了,因为土地里撒上了种子。
不知道多少人还记得夏日的麦秸场。巨大的石头碾子把一块土地压的实实的平平的。大人们一车一车的把麦子从田里面集中拉到大场院里来。然后就脱离,也是,用什么方法我记不太清楚了,反正就是把麦子从麦秸秆上脱离,脱离完以后,嗯,垛麦秸垛,是一个体力活,需要个子高,腰特别有韧性的人,来做这件事情。
我的大哥,那年应该是20岁左右吧,都长到1米85了,又高又瘦。我哥哥,我印象中比郭凯敏还帅。他拿了一个岔,长长的杆子刷一下,伸到已经捆绑好的一捆儿麦秸杆子。然后再刷一下的甩到空中。正好落在麦秸垛上面,也不知道怎么设计的都能够甩的,又高又远又狠,又准,然后做成一个圆圆的巨型大蘑菇。孩子们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奋不顾身的爬上去,感觉自己就像待在一个好几层的,棉花垛一样。也有的孩子呼叫着,滑梯一样的滑下来,顺手再拽下来几捆麦秸,会被大人骂死。
收完了麦子的场地在北方的夏天就成了大家聚会的场所,孩子们在上面翻着又高又飘的跟斗。一个接一个的,学习孙悟空。我们可不管大人们在想什么事情,在说什么事情,我们是玩的眼皮子不沾上是坚决不回家的,好多孩子都是在睡梦中从场院里抱回了自己的家,那个时候也根本不担心谁家孩子会丢,没有计划生育,一家生四五个孩子都是很寻常的事情,所以每个家里也就不怎么在乎孩子,反正孩子多了也养不起。
这瓜叫麒麟瓜,很有一些大嫂爷爷的种的甜味儿。有的时候指甲盖轻轻一刮蹭,砰的一下,瓜就给你咧嘴笑了。哎,脸皮也太薄了。
这纸皮核桃已经十岁了,不需要像我们小时候那样,找一个砖头或者找一根棍瞄准了捅下来。而且像我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生都能一下子掰开了。再也不用吃核桃肉跟核桃皮裹在一起的了。
现在的孩子整天看到的都是屏幕,接触的都是高科技,能够改变人的生活,但是我觉得剥夺了很多孩子的乐趣,我每次想到我自己童年的时候,就觉得很满足,我每一个假期,都是必须要到一个农村里去,以至于我和我的文荟姐聊起来假期的回忆,她惊诧地说你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暑假生活?因为她所有的暑假都在补习功课。
敲黑板敲黑板,所有的童年必须有一个代偿的,我的学霸文荟姐姐现在就扎根在河南驻马店正阳天润农场,专门做了一个有我这样童年回忆的庄稼院。给我发了一些图片和视频,搞得我心里也痒痒的。恨不得立马就放了暑假,直奔天润农家院而去。
好吧,我的70后,80后的小伙伴们,你有什么样的暑假呢?你要不要跟你的孩子们留下一个童话一样的我们这样童年的记忆呢?
准备好了,来疯吧!
(中视文旅专栏作者:谢文艺)